师 弟
文 / 燕子
一
我九岁那年入的小学,与我同时入学的还有我家邻居亚文,亚文比我小一岁,是我启蒙老师的儿子。很高兴能与亚文一起上学,因为亚文长得白白净净的,从小像个女孩子那样干净又很斯文。亚文的父母都是教师,生活水准要比我们这些农业户强的多。记得亚文有很多手绢、嘎拉哈、还有一条让我羡慕的橡皮筋。我们时常在一起用彩纸叠些飞机,小船等玩具。那个年代没有什么玩具,但是这也增添了童年的色彩情趣。每当我不哄小妹妹时,我便跑到亚文家一起玩抓嘎拉哈,看小画书。要是带着小妹妹去时他会不高兴的,因为小妹妹总捣乱,甚至怕撕毁他的小画书。他话语不多,总爱微笑,一笑脸上浮出两个大酒窝。我喜欢看他微笑,这个微笑告诉我,喜欢我到他家里。愿意把他的玩具给我玩,更主要的是我能看到他的宝贝小画书。
但自打入学后，这种微笑就一直没有见到,甚至感到他的冷淡,最后看到的是他敌视的目光。直到二十年后一次培训会上,我的这个心结终于解了。
记得上小学时,我们年组共分三个班级,不知怎么分的班级,很巧我与亚文分在一个班级了,并且班主任就是他妈妈苗老师。苗老师是当时全公社出了名的优秀的教师,得到了广大社员群众的认可。当时我很喜悦,放学后背着花布书包连蹦带跳地回家,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妈妈。妈妈说:这回可好了,苗老师最喜欢你了,我的燕子可算有福气了。妈妈的眼神告诉我，她是打心里高兴这件事。
上学读书对于我来说是童年最快乐的事情,那段时光是童年最快乐的时光。我可以不再被弟弟妹妹们们纠缠了,也不再被父亲叫去浇菜园了……像只快活的小鸟在校园里飞来飞去；会全神贯注地听老师们上课；会自由自在地与同学们一起游戏。我和亚文的学习成绩都突出,但亚文始终没能拿到冠军。因此我感觉亚文对我没有了微笑。记得有一次数学课,苗老师出了一些试题,并说看谁做完,谁就可以到室外自由玩。我很快做完了，我与亚文同时离开座位让老师批改,老师先接了我的本子,看完都是对号,亚文没完全对,只好返回重做,当他返座位的那一刹那,我们的眼神对峙时,我感觉他失望中带点蔑视,我心中暗喜自己,但没有丝毫表现出来。
刚上学那几年我还仍然去苗老师她家。她家的小人书吸引着我，什么《小八路》、《平原游击队》、《地道战》等，每每得到如获似宝,认真看图读字,那种喜悦如当年吃上一块蛋糕那么甜美。我清楚地记得，有一次，我趴在老师家那锃亮的木炕沿聚精会神地看书时,老师过来了并指着亚文大声说:“你看看晓燕是怎么看书的,你看完热闹就跑了?如果再只看图不读字你就别看了”。我当时看看眼圈红晕的亚文,知道自己又得罪了他。
之后的日子,我再不敢正视亚文了,我们也渐渐疏远了。不再一起看书了,不再一起游戏了。每次成绩的取得我总感有种内疚,因为亚文又要被老师批评了,我也越加感到亚文的神情从漠视变成了敌视。
二
刚上小学六年级,亚文随父母进县城读书了,我亲爱的苗老师也不再教我了.在搬家的头一天,望着他们打点行囊我真有些迷茫了,一个人站在院子里呆呆的看着他们里里外外忙活着,不知是什么样的心情。泪水不知不觉地从眼里流了出来,那是我有记忆时第一次流出的眼泪,是对老师的不舍?是感觉自己今后的失落?还是对亚文的内疚?五味俱在,难以言表。不知什么时候,亚文从那个院子过来了,手里拿着一些书籍,没正眼看我,什么也没说,把那些书放到了我家的柴火垛上转身就走了。过后我想,这些书或许是苗老师让亚文送来的,或许是亚文自己的意思。说不准啰!
第二天,我和妈妈到了亚文家送行,邻居们都聚在那儿。老师对妈妈说:”晓燕这孩子很有出息,不管家里条件怎么不好,都要让她上学读书。”这句话是对我一生的鼓励。
随着家庭人口的增多,家里的生活条件也愈加困苦.身负家庭重荷的父亲很希望我下学成为他的帮手,因为我是长女,弟弟们又小,不支持我上学。但是我还是坚持读完了初中到高中,83年参加了高考。童年的记忆是美好而难忘的.因为有苗老师那句鼓励的话语;还有与亚文比试的劲头。虽然我们生活的环境不同,但是我还是朝着人生的最高目标一直奋斗着。
三
时光过去了二十五年,我作为乡镇小学校长到市里参加培训会,我见到了亚文。他是在台上,这次给我们讲法制课呢!我一眼就认出了他,我兴奋得差点跳了起来。也不知他讲了什么,童年的画面一幕幕在我眼前映现出来。苗老师总回乡下我见过她,但是亚文从走后一直没有见到。我坐在靠前第二排,台上的亚文也发现了我,他站起来向我示意又坐下讲课了。待讲完课我们在一起聊了起来.他大学毕业后在市政府机关工作。当回忆小时候他说:“小时候我妈妈总让我与你比较,因为严格要求我，甚至还动手打我,我当时对你特别气愤,多么希望你消失啊!到了县城,妈妈还一直叨念你,我当时想,我就不信,到头来看你这农村丫头能整出什么曲调来?果然不负众望,好样的!”我说:“还是你行啊!在大城市里工作哦!”俺还没有走出农村的小圈圈哦!”寒暄几句之后,我们各自又打听了生活情况。看着他的微笑仿佛又回到了童年，又回到了一起游戏，一起看书学习的快乐情境中……
后来因为表弟在施工中受伤打官司的事，我找到了亚文，亚文把这件搁置多年的冤情办理得很妥当。表弟为了答谢他，从乡下带去了一些特产并准备了个大红包前去看望。亚文当时很生气给我打了电话，说礼物收下了，红包让表弟带回。我非常感激亚文，是他拯救了我姨妈家的生活，我敬佩亚文，佩服他的素质与办事能力。更为我们保持这纯美的友谊很感动，岁月有痕亦有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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